一生清苦一家亲

赵倩楠   洛阳市国土资源局瀍河分局  

人生的旅途中总有不止息的坎坷和变数，家庭既是归泊的方向，也给予我们远航的力量。世事更替中，每个家庭的延续过程都会积淀出自己的精髓，形成家风，长长久久留于后人心中。在我家里，给整个大家庭带来影响最大的莫过于我的外公和外婆。我想讲述的，也是这两个平凡的老人如何一步一步坚定走来，铸就我家的家风。

外公自幼生活贫困，吃百家饭、穿百家衣长大；外婆却是大户人家的小姐，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。两人因缘际会并相知相爱，最终外婆不顾家里的反对，毅然嫁给了当时一穷二白的外公。两个满腔热血的年轻人以超乎想象的毅力和努力，开始并肩携手创造自己的生活。

白手起家的血泪与艰辛是不言而喻的，六七十年代的物质匮乏更是给生活增加了困难，可外婆跟着外公这么多年，从来都没有喊过一声苦。由于勤劳努力又秉性正直，外公在三十多岁时成为村里生产队的队长，手握记工分的大权。虽是人人眼馋的肥差，但外公从来没有徇过私情失过公允，家里的生活清苦依旧。妈妈和她的兄姊们很小就开始背着篓子，跟村里的孩子们一起到村边的大路上捡煤核，在山沟里太阳晒不到的地方搬石头捉蝎子。一次，因为争夺一块比较大的煤核，七岁的舅舅跟一个孩子起了冲突打了起来。舅舅当时没有抢回煤核，哭着跑回家问外公：“爸爸不是生产队长吗，多记点工分就行了，为什么我们还要这么辛苦？”

一向宽厚的外公问清楚原委后，异常郑重地叫来几个孩子，告诉他们：“孩子，爸爸想努力给你们更好的生活，但我也是党的干部，要对得起乡亲的信任。人人心头都有一尺标杆，我希望你们也要看到自己心头的尺度，永远不要做投机倒把的事情。”外公以身作则的教导，让整个家庭的人都牢记于心，尽管后来过了困难的年岁，但正直与勤劳却成了父母这辈人不曾忘却的回忆。即便有时会因为情势委屈了自己，也从未将悬在心头的那尺标杆降低过一分一毫。

生活的琐碎和劳累之余，外公和外婆都没有放弃过读书学习。外公只有小学毕业的学历，却通过不断自学拥有令大学生都汗颜的文采，年近七十还在《农民日报》上发表过文章；外婆也偶尔读读写写，精神充实而有力。也正是因为耳濡目染的榜样，几个孩子也发奋图强，相继都考上了大学，得到了想要的工作。现在，姨姨舅舅都在各自辛勤努力下相继成家立业，经济上也宽裕了，外公和外婆早就不愁吃不愁花，却仍是一刻也闲不下来，每天背着锄具，走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到地里劳作。再后来，腿脚不那样灵便了，两人就在家里的东院和西院里上下忙碌，种点树苗，种点蔬菜，种点花。

再后来，院里成双入对的人影也终是变成了形单影只的一个。

外公走后，外婆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痛，但大家都看得出她刻意回避有关外公的话题。她的脚步日渐蹒跚，似乎记性也越发不好了，打电话时，疑问句渐渐多了起来，总是看着院子中的一草一木发呆。妈妈看着心下不忍，把她接到家里和我们同住。

刚搬过来的时候，外婆并不习惯单元楼的生活——没有了乡里乡亲的家长里短，她更加孤单了。然而几个月后的一天，我从学校回来，看到外婆在小区门口和几个邻居聊天，俨然是比我还要熟络的样子。我有些疑惑，妈妈笑着跟我说：“你外婆这个人啊，闲不住，经常下楼走走，跟小区里的邻居扯扯家常，帮着维护小区环境卫生，有时候还帮邻居遛遛小狗带带孩子呢。”外婆也常做一些面点，或是送一些水果给左邻右舍，邻居们偶尔也会回赠一些小吃食。东西虽不贵重，但一来一往之间却是满满的人情味，让板正刚棱的单元楼也都柔和起来了。

外婆常说：“远亲不如近邻”。同一栋楼的邻居遇到困难，她都会照应着，就连同一个小区的人也尽力能帮就帮：她用行动阐释着何为舍得和礼让。外婆搬来住的两年，我们一家人和其他邻居的关系忽然好了起来，左邻右舍的联系也渐渐多了，小区里更多了一些笑语友善。是外婆的舍得和付出，为我们一家人赢得了好的人缘。

上周回家，我缠着外婆，要她讲出持家的家风与家训，好用来写作。外婆用她枯瘦又温暖的双手摩挲着我的手，笑着反问：“傻囡囡，你还用问我吗？”

我仔细想了想，确实问的多余。勤劳、正直、求知、舍得，似乎这四个词已穿透过生活中琐碎的细节，深深烙在了我脑海里，流淌在这个家庭每个人的血液中。外公和外婆这一生拥有的并不多，他们没有给自己的孩子们殷实的家底、优渥的环境，但他们同样是富有的：他们拥有从艰辛生活中一点一滴淬炼出的优秀品质；他们的孩子，又接着以这些可贵的品质为标榜，言传身教继续影响我们这些下一代。

我想，外公外婆也并不是个例，他们的身后是整整一代人的经历，而这些经历，大概就是一个个家庭走过艰苦岁月维系兴旺的缩影。天道之有常，甚至也可以透过每一个家庭的兴衰，看到我们整个民族如何通过美好家风的弘扬成就自身的崛起和辉煌。